《字：启蒙》（Méthode d’Initiation à la Langue et à l’Ecriture Chinoises）——教材点评

《字：启蒙》（Méthode d’Initiation à la Langue et à l’Ecriture Chinoises）

作者：白乐桑（BELLASSEN Joël）

出版社：巴黎，La Compagnie, Éditions culturelles, 133 rue du Château 75014 Tél 01 43 21 51 60

适用范围：高中、高校，青少年、成人，初级、中级现代汉语，自学，口语笔头入门及提高

水平：共两册，初级为 《启蒙》；第二册为《字》（Vers le chinois authentique），第二册学完后，词汇量能达到欧盟外语统一水准中的B1-B2级（初中级）

版本：法国版署名为白乐桑，中国版题为《汉语语言文字启蒙》（华语教学出版社）与张朋朋联合署名

强项：认字，词法（亚马逊网介绍中国版时称其为“总体设计上力图体现汉语字与词关系这一特点，循汉语之本来面目进行教学，故本教材可称为‘字本位教学法’”）

弱项：句法，段落与文章整体阅读，实用性及趣味性

 

 

白老师作为法国著名汉学家，也是法国汉语教学界的领军人物，他早在七十年代就去北京留学，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，这么多年来更不遗余力，推动法国汉语教学，努力使其年轻化普及化。

白老师的《字：启蒙》2008年第一版，可以算作法国首批本土汉语教材之一，在高中使用非常广泛，基本上法国当地学生（非华裔）要上尖子班或高师，学中文给小伙伴们显摆下，都会首选这本教材。笔者有好几个法国朋友初次见面，贴过脸颊之后，寒暄客套的第一句话不是“你好！我学过中文”，而是“中国大，日本小”。笔者预测，这句话作为《字：启蒙》的开篇之作，振聋发聩，反映了中日两国人民千百年来一衣带水的友好情谊，令法国同学记忆犹新，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取代“侬好”，“吃了吗”，“萨拉马里孔”，“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”而成为全球最时尚问候语，为亚洲和平与世界大同建立不朽功勋。

法兰西民族有个特点，就是爱整“玄奥”，越是简单明了的东西，越是难以推销，就越得往深里整，往难里整。中学生学个外语，也得往“文化根基”上，往“不实用”上下工夫，仿佛外语要是学了个“你好谢谢对不起”，就没那个“异国情调”了，就学之无趣，大可弃之了。尤其是“汉语”，来自欧亚大陆的另一端，神秘的东方古国，中国人都裹着小脚，留着辫子，练着功夫，拿着筷子吃饭，怎么能学“认识你很高兴”呢？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观众和纳税人交的金钱？

所以，法国本土教材，都喜欢首推“方块字”。白老师还有科学依据，证明学习方块字对开发右脑有帮助，不仅能够增强学习者的方向感，顺利考过驾照，大范围推广中文教学，还可以为法兰西民族成就更多的爱因斯坦。法国也有很多中国书法爱好者，从没学过中文。“距离产生美”，在这个“汉学家都基本不说中文”的国度，一切皆有可能。

话说回来，忽悠着小朋友们学了大半年，总得放出点干货。不能像寓言故事中的小朋友，写了半夜的“一”，才凑齐了九千九百五十六笔，没到“万”，怎么对得起欧盟统一语言标准？《字：启蒙》后来的课文也未能脱俗，扭扭捏捏地上日常对话了。不过，作为法国教育部汉语总督学的白老师，怎么也得超出一般水平吧，所以这本教材——

——没有人物，每一课对话要么是某X和某X，要么是某某某和某某某，每课都会变，上一课学过的单字就会成为下一课的对话人物姓名。连中国初中英语教材都有李雷和韩梅梅等令80后怀旧不已的虚拟人物，白老师这种做法只能说是太“不食人间烟火”！

——也没有情境上下文，每课以一个语法点为中心，如第一课的“中国大，日本小”，就让学生体会到“大”，“小”不仅是形容词，也是谓语（法国人的母语语法一般都很差，跟他们讲“谓语”等于对牛弹琴，只能说“形容词作动词”，完全违反了汉语重句法而不重词性的规律，讲了等于没讲——不过这可能就是玄奥吧！），老实讲，同学您句型学了一个，词学了四个，字学了六个，真的需要把语法搞那么清楚么？！

——不算特例，前面《乒和乓》已经说到过的“中国属于过去”倾向。课文讲在北京坐地铁，旁边插图画的是清明上河图风格北京九城外毛驴拉着农民的大车。同学，这是白老师逗你玩，70年代的北京虽然处于文革中，他还是坐飞机去的，毛驴什么的是马可波罗时代的事情了。

文革期间，罗兰巴特随法国左翼知识分子访华，饱览了“政府想让外国友人看到的成果”，从此对中国缄口。法国知识分子眼中的中国，恐怕不仅是天朝政府想让人看的部分，更多的是法国人自己执意想看到的部分，而要从这两部分管中窥豹，放低姿态向中国伸出手，就像从这本书学习中文一样，是不太可能的。

法国本土教材，华为民老师的《C’est du chinois!》——教材点评

作者：华为民 Monique HOA

出版社：巴黎，友丰书店出版社

适用范围：高校，成人，初级、中级现代汉语，自学，口语笔头入门及提高

 

版本：旧版每个程度由两册教材配合使用，将口语及“听说”能力的训练放到一册，而将认字及“读写”能力的培养放到另一册。“听说”册只有拼音（！），“读写”册除了生词标注拼音外基本全部是汉字。新版(《C’est du chinois pour tous!》)则将两册内容整合，书上既注有拼音也有汉字。

强项：认字，词法。

弱项：句法，段落与文章整体阅读及写作表达能力。

华老师的教材是法国本土教材的经典之作，不但长期被大学汉语专业采用，也拥有众多民间自学者粉丝。笔者有幸通过华老师的学生接触到她的一些教学理念，受益匪浅。

 

与大多数法国本土教材一样，本教程特别注重“方块字”。自初级阶段就对比划笔顺、偏旁部首乃至字源词源都解释得详尽周到；语法说明和替换练习也很多。尤其值得一提的是，本书拥有针对法国学生语序问题的强大“杀器”：“金字塔”练习。

所谓“金字塔”练习，就是给出法文单词，再层层递加为词组，让学生翻译成中文。因法文从属及修饰语序与中文相反，这种机械练习非常有效。举例说明：

fleur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花

fleur blanche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白花

fleur blanche de maman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妈妈的白花

fleur blanche de l’ami de maman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妈妈朋友的白花

fleur blanche de l’ami japonais de maman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妈妈日本朋友的白花

本教材从第一课起就用这种简单直观的方式训练学生的中文语序，为今后学习中文各类定语和状语打下基础。

本书的另一大“神器”是各类“熟字生词”练习，如将课文中学到的生词抽出字来，与别的学过或没学过的字组词，再与法文词汇对号入座；词汇范围很广，有日常用语、专业词汇，也有成语及惯用语。基本上“读写”本的每篇课文后都有两整页这样的题目。另一种“熟字生词”的练习方法，是把学过的字词放到一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文章里，让学生自己去字典里查生字，结合已知内容猜测段落大意，例如：“查字典”练习和“说梦”练习。“查字典”练习一般给出的是所谓“原文资料”，如广告语、书面语；而“说梦”练习则一定是华老师的神勇（！）发明，同学们一般都觉得相当精彩（尤其是文学专业出身，喜爱鲁迅和果戈理的同学）。所谓“梦”，就是一段字都差不多认识，句子也差不多正确，而逻辑颠覆常理的荒诞故事，正因其荒诞，所以学生无法顺利使用已知词汇猜测段落大意，只能认真读一遍。故事梗概一般如下：我今天去饭馆儿吃饭，看见菜单上有我的名字！可以凉吃，也可以热吃，用油炒！凉吃还行，热吃我决不同意！怎么办呢？看他们好像没注意到我，我提起笔把菜单上的名字改了，“王白菜”改成了“王菜白”。这下好了，我安心地吃了饭，还喝了酒。阅读如此“狂人日记”，笔者也能够体验到写作的乐趣，“语言的狂欢”！真的很棒，比达达主义玩“美妙的尸首”爽了不止一点。

说完了大内秘籍血滴子，从平常角度来看，本教材也有诸多优点。一本优秀的语文教材，应该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小说，能够贴近学生的生活，能够打动他们。本书故事发生在北京，从法国留学生玛丽小姐去北京学习，结识北京姑娘李玉展开，包括了李玉与老实巴交的日本男朋友山本交往，“北京爷们儿”王星追求玛丽并修成正果的大团圆结局。课文内容涉及到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，也反映了当时典型北京人的生活方式（80年代大家热衷讨论民主柿油反官倒反腐败之类），让学生与玛丽产生共鸣，走进北京，爱上中国。人物设计上来看，这种中西结合的搭配能够让课文有问必答，方便设计各种实用主题，如：约朋友去饭馆，求中国人帮忙做作业（极为实用！），问路，问家庭情况，讨论男朋友对自己好不好，等等。

笔者使用这本教材多年，窃以为其中依然有一些局限。

“听说”本全部写拼音——冒天下之大不韪，让老师生不如死！多少次，在学生诧异的眼光下，笔者手忙脚乱地找页码——从来没见过全部拼音的书啊！不看旁边的法文翻译，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！所幸，新版解决了这个问题。当然，笔者能够理解这个想法，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尝试，也就是说：一般的教材听说读写全部同步进行，而现在有新观点支持“听说”在先，“读写”在后，或不完全同步进行。例如，第一课教人说“你好，谢谢，再见”，教人写“你好”，但不教“谢谢，再见”怎么写，而每次课不断重复说，直到学写这几个字。这种方法把学生放到一种无意识学习的条件里，给学生造成一种比较真实的“语言环境”：我们到外国旅游或学习，一般都是拿着《三百句》，先鹦鹉学舌地对付“你好，啤酒，谢谢”，再系统学习语法的。“听说”“读写”分开就是这个理念的最好代表，让教师能够明确领会到不同的教学任务。但是，中文还没有拼音化（也不太可能会），看全部拼音的书对学生来讲很轻松，对老师来讲是个挑战。

对于非汉语专业的学生，这本教材文体过于单一了。基本上非专业的学生都不可能有时间接触到教材以外的资料，而这本教材因为故事情节发展的要求，基本上全部是对话。叙述部分很少，所以对各类连接词要求不高。局限了学生的阅读和表达能力，学生只能学会说句子，还不能说一段话，讲一个完整的故事（读“说梦”那样的文章不太能够让人学到怎么正常讲一段话的——还没学会走，不可能学会跑，除非学生本身就是文学专业硕士以上水平并且爱好写作）。 这就要求老师增加复述等练习。

过于注重字词，句法和表达水平跟不上。注重汉字的学习，固然是本教材的优点，然而不把字放到词里，不把词放到句子里，不把句子放到段落里来学习，是不能学好语文的。我们学习语言的最终目的，是要会说话，会写文章，要符合语境，符合上下文。“熟字生词”练习里学生能用来造句的词都很少，例句就更谈不上实用了，这造成学生能力发展的不平衡：已经学了很多字词，却“茶壶里煮饺子”。例句、范例文相对词汇量来讲很匮乏。

本书中，语法练习不是没有，而且也不错，采用“结构式”方法讲解语法，配有替换练习。然而“结构式”语法讲解方式太理论化，无法结合语境，有点儿孔乙己先生说“茴字有四种写法”的味道。不过，现在的教材基本上都是这么讲语法的，笔者只见过一个例外（就像孔乙己先生说，这种情况下要用“茴”字，那种情况下也要用“茴”字，不过是另一种写法，你们知道什么情况下用这个字就得了），将在另外一篇文章中专门评点。

最后提一下，本书的文化内容也是作为单独的一部分放在课后的，全部用法文写成，不过可能是针对成年人和专业人士的关系，内容十分详尽，对中国80，90年代的社会风貌反映得很全面，对传统文化如春联也有介绍，如果教师花一定时间要求学生做报告，可以是不错的选择。

《乒和乓》（《Ping et Pang》）——教材点评

 

 

 

作者：Meuwese Catherine

出版社：巴黎，ellipses

适用范围：初级现代汉语，自学，口语笔头入门

这本书作为入门教材还是比较全面的。比划笔顺、偏旁部首尤其解释得详尽周到；语法说明和替换练习也很多。书的末尾还附有详尽的全法文中国传统文化知识讲解，对于自学者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
缺点：

1.审阅有些小错误，希望第二版有所改正，如：君子写成了裙子（末尾文化部分）。

2.沙文主义倾向。本书教授现代汉语，课文内容为乘车买票，学习外语等等。可是所有插图均为中国古代人物，有时候甚至与课文内容无甚联系。这种行为的背后是部分汉学家的殖民思想：中国文化属于过去，他们拒绝看到中国发展的一面，无法正视中国人民与西方人的平等地位，希望把中国文化永远放入博物馆中。对此我是持绝对批判的态度。作为语言教师，拒绝看到语言的现代性与发展的过程，是无法在教学上取得成功的。这本教材的本意可能是将文化知识融合进语言教学，但事与愿违，未能达到效果。

中文的五种构词/短语/句型结构之三：并列结构

Structure parallèle

现代汉语里面不多见！只能引用古文。

杨柳岸，晓风/残月

枯藤/老树/昏鸦，

小桥/流水/人家，

古道/西风/瘦马

寻寻觅觅，
冷冷清清，
凄凄惨惨戚戚

 

王勃《滕王阁序》

    豫章故郡，洪都新府。星分翼轸，地接衡庐。襟三江而带五湖，控蛮荆而引瓯越。物华天宝，龙光射牛斗之墟；人杰地灵，徐孺下陈蕃之榻。雄州雾列，俊彩星驰。 台隍枕夷夏之交，宾主尽东南之美。都督阎公之雅望，綮戟遥临；宇文新州之懿范，帷暂驻。十旬休暇，胜友如云。千里逢迎，高朋满座。腾蛟起凤，孟学士之词 宗；紫电青霜，王将军之武库。家君作宰，路出名区。童子何知？躬逢胜饯。

    时维九月，序属三秋。潦水尽而寒潭清，烟光凝而暮山紫。俨骖騑于上路，访风景于崇阿。临帝子之长洲，得仙人之旧馆。层峦耸翠，上出重霄；飞阁流丹，下临无 地。鹤汀凫渚，穷岛屿之萦回；桂殿兰宫，列冈峦之体势。披绣闼俯雕甍，山原旷其盈视，川泽纡其骇瞩。闾阎扑地，钟鸣鼎食之家；舸舰迷津，青雀黄龙之舳。虹 销雨霁，彩彻区明。落霞与孤鹜齐飞，秋水共长天一色。渔舟唱晚，响穷彭蠡之滨，雁阵惊寒，声断衡阳之浦。

    遥吟甫畅，逸兴遄飞。爽籁发而清风生，纤歌凝而白云遏。睢园绿竹，气凌彭泽之樽；邺水朱华，光照临川之笔。四美具，二难并。穷睇眄于中天，极娱游于暇日。 天高地迥，觉宇宙之无穷；兴尽悲来，识盈虚之有数。望长安于日下，指吴会于云间。地势极而南溟深，天柱高而北辰远。关山难越，谁悲失路之人；萍水相逢，尽 是他乡之客。怀帝阍而不见，奉宣室以何年？

    嗟乎！时运不齐，命途多舛。冯唐易老，李广难封。屈贾谊于长沙，非无圣主；窜梁鸿于海曲，岂乏明时？所赖君子安贫，达人知命。老当益壮，宁移白首之心；穷 且益坚，不坠青云之志。酌贪泉而觉爽，处涸辙而犹欢。北海虽赊，夫摇可接；东隅已逝，桑榆非晚。孟尝高洁，空怀报国之情；阮籍猖狂，岂效穷途之哭？

    勃三尺微命，一介书生。无路请缨，等终军之弱冠；有怀投笔，慕宗悫之长风。舍簪笏于百龄，奉晨昏于万里。非谢家之宝树，接孟氏之芳邻。他日趋庭，叨陪鲤对；今晨捧袂，喜托龙门。杨意不逢，抚凌云而自惜；锺期既遇，奏流水以何惭？

    鸣呼！胜地不常，盛筵难再。兰亭已矣，梓泽邱墟。临别赠言，幸承恩于伟饯；登高作赋，是所望于群公！敢竭鄙诚，恭疏短引。一言均赋，四韵俱成。请洒潘江，各倾陆海云尔。

 

 

中文的五种构词/短语/句型结构之四：动宾结构

verbe+COD/COI 动词+宾语

吃牛奶

喝面包

夹着火车上皮包

下了火车向东走

西边有个人咬狗

拿起狗来打石头

石头倒咬狗一口

 

珍惜生命，远离烂片